魏无羡向来有午休的习惯，今日起得又早了些，于是到了下午，他就开始打瞌睡了。

魏无羡走入里间卧房，向欣慕的榻上合衣而卧。

留欣慕独坐书案前，将信拿出来，一遍遍地看。

到底不是静室，也不是有蓝忘机的床，魏无羡睡得并不踏实。

不知过了多久。

迷迷糊糊间，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，低沉而带有磁性的。

是蓝忘机。

几时了？他已经下课了么？

跟着，他又听见一些细碎的压抑着的哭声。

是欣慕么？他在哭？

魏无羡瞬间清醒过来。

他没有起身，竖起耳朵，凝神听着书房里传来的话语。

“我说的，你都明白了？”蓝忘机道，声音一贯的清冷而沉着。

“明白，可是父亲。。。我不愿。。。”欣慕小声道。

“那你是，非她不可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不是她，就不行？如果没有她，你也不愿意独活？”

魏无羡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

蓝忘机，怎么可以跟孩子讲这种话？

欣慕没有回答。

显然，很难回答。

欣慕从小得着的爱很多，他也爱很多人。

小颜，是他第一次爱上的异性，可是，他并没有打算，如果没有她，就要去死。

“我对你阿爹，就是这样。如果他不在，我就也不会在。”

“所以，你阿爹有没有丹，修不修诡道术法，跟我要不要与他在一起，没有关系。”

“他有丹，我们可以活得久一点；他没有丹，我们就一起死。我不会独活。”

“你细想想，你对小颜，是不是这样的。”

魏无羡的心跳，漏了很多拍。

他摒住呼吸，任泪水，蜿蜿蜒蜒地滑落在耳边。

这些话，他心里是知道的。

可是，被蓝忘机这样讲出来，还是会令他心痛不已。

所以，昨晚蓝忘机说了：我们不一样，没有人能与我们相同。

即便是个“情”字，也有情深情浅之分。

而蓝忘机的那一份，一定是最深的最沉的。

欣慕显然也被震慑到了，半晌没有出声。

“如果不是这样，那么，当小颜不在了，而你还有几百年要活，会很难熬。”

“不如，早点放开。”

“既知不能长久，就不必纠缠。”

“她们说了，你若纠缠，她们就回桃源镇。”

“你自己想清楚。”

蓝忘机从来没对欣慕说过这么多话。

即便是教他弹琴、教他剑法，也是言简意赅，点到即止，从不多说半个字。

欣慕低头品酌。

蓝忘机已经站起身来，走向卧房。

魏无羡迅速地擦干了泪水，转过身去，将脸埋在枕头里。

脚步声在榻侧停住。

然后，有个身子，在榻沿上轻轻坐下。

有只手，暖暖地搭在了魏无羡的肩头，揉了揉。

“魏婴。”

“。。。”

没有回答。

过了会。

“魏婴，你醒了。”

“。。。”

还是没有回答。

“不想起来么？”

“那我抱你回去？”

这下床上的人立马弹了起来，鼓起嘴看着眼前的人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醒了？”

“呼吸。”

“呼吸？”魏无羡睁大眼睛。

“你睡着的时候与你醒着的时候，呼吸声是不一样的。”

“可是我。。。”明明已经将呼吸声调得很匀的了呀。

“我能听出来。”蓝忘机笑了，伸手去理了理他睡得有些凌乱了的头发。

论对老祖的了解，真是无人可出含光君之右啊。

魏无羡笑了。

眼睛本就有点湿漉漉的，这会更是晶莹透亮，漾着水光。

蓝忘机忍不住就凑了上去。

魏无羡一躲，向门外瞟了一眼，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蓝忘机赧然低头。

魏无羡身子一转，两脚着了地，站起身来。

两人牵手出去。

欣慕已经将晚餐的菜馔与碗筷都摆好了。

见二人出来，忙道，“父亲，阿爹，吃饭。”

“好，欣慕，吃饭。”魏无羡笑道。

三人向几前坐下，拾箸吃饭。

蓝忘机默默地将菜里的肉挑出来，放到魏无羡的碗中。

欣慕从小便见惯了父亲对阿爹的好。

今日才知道，这种好，是要共生死的，是只能是你，非你不可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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